手机背后的设计师:诺基亚不跟随 小米打酱油?

  手机早已不是一个单纯的通讯用具,实际上,它已经成为人的一个“器官”。人类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新的身体:一个新的人和机器的混合体。这个人类的“新器官”是如何被设计出来的?面对苹果近乎完美的iPhone设计,其他手机的设计师们又是如何应对的?《外滩画报》记者采访了三星、HTC、诺基亚、微软、小米和联想等手机的设计师们,听他们讲述手机设计中的故事。

  

外滩画报:手机背后的设计师

 

  诺基亚设计师的办公桌,摆满了设计稿和蜡模(摄影/杜英男)

  

外滩画报:手机背后的设计师

 

  诺基亚Lumia设计团队北京分支(摄影/杜英男)

  

外滩画报:手机背后的设计师

 

  微软移动体验设计总监艾伯特

  

外滩画报:手机背后的设计师

 

  小米手机联合创始人兼总设计师刘德(摄影/小武)

  

外滩画报:手机背后的设计师

 

  联想S720手机主持设计的负责人习玮(摄影/姜晓明)

  诺基亚:

  不跟随的设计哲学

  纯白开放的工作空间,木质装饰和家具,十来个员工各自在电脑上研究概念图,或是在房间入口的小厨房小憩。

  办公区域对面有不少独立的小间,以玻璃和外界隔开,里面摆放着各种型号的手机蜡模、色板、工具等等。侯岩江将记者引入其中一小间。

  侯岩江是诺基亚Lumia设计团队北京分支的高级设计经理,北京分支是全球三大设计团队之一。

  “不跟随”战略让诺基亚在智能手机竞争中落入尴尬地位,却让诺基亚在设计中始终保持自我。“我们很注重原创,也会去研究竞争对手的工艺和设计,但一般来说,如果我们采用的工艺传达的信息和其他厂商发生冲突,我们就要警觉,是不是改换一个?”侯岩江说。

  侯岩江11年前从澳大利亚一所大学毕业后,就一直在诺基亚工作。

  “设计一款手机,大体是从确立概念开始,接着是画草图,之后确定材质和工艺,这其中涉及和概念相关的无数试验,最后做各种蜡模,修改成型。从“酷猎”开始到一款设计最终定型,需要2-3年。”侯岩江说。她所在的北京设计团队参加过Lumia系列手机以及之前6600、2630、1100等型号手机的设计。

  在诺基亚工作的设计师,每人都要参加一项奇特的工作:酷猎(CoolHunting)。

  “酷猎”是设计师主导的市场调查。和一般偏重数据和图表分析的调查不同,他们的调查就像采风,找灵感。每一年,诺基亚的设计师会飞到世界各地,拿着手机或相机去拍他们感觉有趣或感动的东西。有一次,她在哥本哈根看到夕阳照在一幢建筑的玻璃上,反射出的光晕,十分迷人,后来就有了诺基亚6600玫红色渐变的背板。

  有时他们也会入户访谈,用人类学的研究方式走进真正的目标群体。2006年,侯岩江在印度的小村庄里和当地的妇女聊天,发现那些穿着纱丽身上挂满珠宝的女性却并不喜欢那些华丽的手机,反而更钟爱多功能、科技感十足的新产品。

  另一次在德国,他们去柏林典型的中产阶级家庭入户访问,发现人们住着好房子,开着好车,却爱看纸质书,用着特别简单经典的手机。

  确立概念后,根据概念选择相应的材质和工艺也是一件极具挑战的工作。“诺基亚Lumia8系列确立了极简主义的设计思路,希望和芬兰的设计传统保持一致:简单而富有人情味。于是我们三地的设计团队一直在讨论,如何才能让手机更有手感,更温暖。”侯岩江说。

  北欧的工业发展不像德国英国那么快,因此在设计里保留了深厚的手工艺情结。在手机设计上他们打算继承这一点。外壳是一体成型,所有的小零件都是粉末注塑成型的。手机表面的曲面玻璃,是把一块平的玻璃,四周铣出恰到好处的弧度,表面打磨光滑配合曲面,这是他们向手表生产厂商取经的成果,这种工艺很贵,当时一直有争议要不要保留。饱和度极高的机身颜色,也并非喷漆,而是聚碳酸酯材质一体的机身,颜色是材质本身透出来的,即使刮除表层也不会掉色。

  “这中间有一段小插曲,市场部反馈说,中国人不喜欢这些颜色,太像玩具了,他们认为中国市场喜欢奢华复杂的感觉,最好是来点金属喷漆或是弄个金色的图案在上面。”她说,“我们当时力排众议,做设计师最痛苦的就是有时候你不得不妥协,而好的设计师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。”上文提到的诺基亚6600的渐变背板,是侯岩江自己在欧洲走访了几十家供应商,从一家供应商做的废壳里选定的效果,最后设计师和工程师共同努力,改进技术工艺,最终实现商业化。

  在诺基亚,设计师拥有很高的地位,他们常常会不计成本地做一些事情,比如和一些汽车内饰生产商合作,研究把皮质用于手机外壳的实验;和手表生产和珠宝制造家合作,实现一些概念性的想法。前年,诺基亚邀请了英国十个很厉害的珠宝设计师做他们想象的东西,不限于手机也不限于珠宝,有些甚至是雕塑,让他们尝试用不同工艺做出不同的效果。
 

  三星:

  设计与iPhone抗衡的手机

  三星GALAXY Note II的设计团队主要有三人:金有兰是SPenUX(手写笔用户体验)负责人,郑在雄为高级设计工程师,李贞美则是模型负责人。三个人看起来和韩剧人物别无二致。事实上,他们的神秘性堪比苹果设计师。

  自推出以来,三星GALAXY Note Ⅱ一路人气高涨,上市短短2个月全球销量便以破竹之势突破500万台。如今它不仅是全球白领的所爱,更拥有画家、设计师等各类粉丝。

  要设计出一款能和iPhone抗衡的手机,对于任何一名设计师来说都绝非易事。郑在雄说:“Note系列的灵感来自记事本和日记本。为此,我买了无数日记本、笔记本,每天都随身携带,不停摩挲。”

  后来他发现,比起新的笔记本,棱角略有磨损的旧笔记本更让人舒服。因此在设计手机时,他就用了相对柔和的曲线处理了所有的棱角。

  负责手写笔用户体验的金有兰,在设计GALAXY Note II时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一个“魔法棒”。这个奇幻“魔法棒”可以让人如同置身童话一样,“看到过去从未见过的东西”。那会是什么呢?在殚思竭虑后,浮窗预览(Air View)、快捷命令(Quick Command)以及随心剪贴(Easy Clip)等创新功能就这么诞生了。

  金有兰喜欢反复读《爱丽丝梦游仙境》。“那些奇妙的想象、荒诞的念头、若有若无的秘密以及丝丝入扣的人际关系,让我欲罢不能。”

  尤其当灵感枯竭时,她就马上捧起这本书。

  李贞美的眼神看起来比谁都理智。在设计上,她更偏向于实用。“我最喜欢的设计师是维克多·帕帕奈克(Victor Papanek)。他的作品简单实用,充满了人文关怀。”维克多反对波普的花边和浮华,通常他的设计普通人和残疾人都能用。

  李贞美在大学期间,专攻人体行为分析、空间设计以及通用设计领域。当搭档们充满奇思妙想的时候,她首先想到的是“在开发新功能时,得考虑它们是给用户带来便利,还是增加了使用难度?”她认为,如何平衡新功能和操作的人性化是设计过程中最大的困难。

  “是的,设计师脑海中的产品构思不仅要和同事们共享,还要让他们和我一起做同样的“产品梦”,并最终做成商业化的产品。”金有兰承认这相当艰难,需要不断解决困难。但最终整个团队,还是成功设计出了GALAXY Note II。

  微软:

  用讲故事的方式设计手机

  艾伯特是微软移动体验设计总监,谈到设计Windows Phone 8的经历,艾伯特认为最大的亮点就是“打造全新的智能手机操作系统”。

  微软是如何设计Windows Phone 8的?艾伯特透露,微软设计的方法就是讲故事。一开始,“我们先虚构了一个名叫安娜的女主角,她有丈夫和儿子,自己开了一家小型公关公司。”然后,微软几百个设计师针对安娜的生活展开了想象:整整一天中,她会如何使用手机呢?艾伯特的工作间里,挂满了安娜的图像和她生活的各种场景。设计师们还制作了安娜的动画短片。“这让所有人都很兴奋。”

  其实,安娜并非凭空想象。“设计前,我们做了大量走访。”艾伯特说,“我们一直把她当作一个真实人物。”现实中,设计师们的确找到了和安娜相似的人群。他们还邀请后者来到设计室使用原型机、畅谈感受。

  关于安娜,艾伯特有一本厚厚的书和图片。但基于商业秘密,他没有提供给《外滩画报》。他指出,这个繁复有趣的过程说明:“微软绝对是按消费者的需求设计手机。”

  艾伯特认为,很多厂商在设计手机时一味强调功能,但“设计应该考虑方便生活,比如如何用手机梳理日常事务。”艾伯特说,Windows Phone 8的很多功能就是方便用户生活的,比如儿童园地功能、圈子功能、日历共享等。只需通过一个简单设置,安娜就可以在手机上激活一个专供孩子玩耍的区域,为孩子量身打造一个专属的开始屏幕,在玩游戏时,他们就不会错发短信打扰到她的同事或者老板,这就是“儿童园地功能”。圈子功能可以让安娜和自己的家人创建私人聊天空间,然后,她可以一边聊天一边共享日程安排、购物清单或照片。

  艾伯特认为Windows Phone 8的开始屏幕还有其具备的动态磁贴(Live Tiles)功能是这款手机最酷的设计。“动态磁贴是精髓。用户可以任意将喜欢的人、应用、音乐、游戏、照片及其他内容固定在开始屏幕,并自定义排序。”

  动态磁贴的设计灵感,来源于交通系统中的信号牌。有一天,艾伯特来到上海,当飞机降落到机场时,他看到了机场指示牌。“这个电子板会显示飞机班次信息等。人们只需一眼就能够迅速获得信息。”

  而这一瞥之间,给他带了灵感。“何不在手机的开始界面上设计出一个动态磁贴?”

  在手机设计的场景中,微软并不刻意强调安娜的性别。“有时候,她使用的方式也有男性特质。”在设计上,艾伯特想突出的是大胆及时尚感。

  来微软之前,艾伯特在耐克工作了11年。他有许多脍炙人口的作品,比如耐克手表,该表通过软件和硬件的结合测量人们在运动时的生理指标,比如心跳、血压等等。在多年的设计生涯中,艾伯特一直在试图寻找技术和人之间更多互动的可能性。艾伯特心中的偶像是华特迪士尼,“他的设计就有一种人与物、人与产品互动的关系。”

  小米:

  做创始人比做设计师快乐

  小米手机问世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。“一开始,我们期待卖30万台,但如今它已卖到了400万台。”小米手机联合创始人兼总设计师刘德说。

  作为小米的总设计师,刘德没有创始人那样的成就感。“作为一个设计师,我过去两年没有一丝快乐。但作为创业者,我非常开心。因为漂亮的销售数据,人们很容易拿小米和大牌比。”小米的供应商90%和iPhone是重叠的,“所以大家对小米的ID(工业设计)的要求也如此。”结果,网上就出现了这样的评价——“小米的设计师是来打酱油的。”

  刘德不郁闷。“作为初创公司,站在一个创始人的角度,我太知道一个设计总监需要何种妥协了。小米能做成,就是在不断违背行业规律。”

  至今,小米生产了两代机型。而刘德领导的设计部只有四个人,全部都是他精挑细选来的。“我一定要用熟手,至少十年以上,而且不要大公司的。因为大公司的设计师一年需要三个月假期去全世界找灵感,小米陪不起。”

  “我挑人的逻辑是作品收敛、成熟,而且还要能吃苦。”刘德表示,“如果一开始你就在大公司,各方面都配合你做设计,来小米就不合适。”因为小米在刚创业时,几乎所有供应商都爱理不理的。何况,刘德和雷军一上来“就要颠覆”,其战略定位在“主打发烧友”。

  最大的压力并非人力,而是时间。既然小米是发烧型机器,“你就得最大限度追赶技术和配置。”结果,直到最后阶段决策层才知道完美产品的定义,但这给设计带来的就是留出来的时间会非常短。留给刘德的时间每次都只有一个月,这远远低于手机设计的传统。“一般是十几周。”而当机型最终面世时,“可能和最初的设想相去甚远。”

  所有人都在往前跑,其中技术起到了决定作用——手机供应商、芯片技术的每一次翻新,都导致所有厂商不停地追逐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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